今夜纪谦喝了不少酒,但还是比较清醒,尤其是在白天才见过苏欢的情况下,混沌的大脑迅速理清思路,明白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苏欢。
那双眼睛虽然像,但是左眼与鼻根之间的位置有一颗棕色小痣,眼尾上挑的弧度也更明显,是一双很标致的桃花眼。
苏念阖上眼帘,还不等纪谦扶她站直,身后一条胳膊先用力搭上她的肩膀。
她没回头看,双臂抬起抱紧纪谦的脖子,两人贴在一起的胸膛传来急促的颤动,纪谦察觉到她在害怕。
臂弯箍着她的腰,纪谦替她拿开了肩膀上的手臂。
追过来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看打扮像大学生,模样不错,可惜身上酒气熏天,一开口就飙脏话,让纪谦这个大叔放开他的人。
纪谦是中国血统,不过身材样貌都颇有混血的气质,且他今年才29岁,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毛没长齐的小鬼来叫大叔。
带着怀中人避开了对方挥舞的爪子,纪谦顺势一推,对方没站稳扑到了吧台上,撞翻上面的酒瓶和酒杯,连眼镜都被吧台坚硬的大理石磕断了腿。
一旁被冷落的女人捂嘴叫起来,尖锐的嗓音吵得纪谦心烦,也显出怀里那位过分安静。纪谦低头看去,靠在他肩头的人依旧闭着眼睛,口鼻处的口罩面料快速收缩着。
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在酒吧戴口罩,不过纪谦没把口罩拉下来,只帮她整了整口鼻处的弧度,方便她更畅快地呼吸。视线在那双眼睛上停留了片刻,喝醉的大学生已经被两个酒保拉开了,纪谦拿出钱包抽了叠一百丢到吧台上,带着怀中人走了。
推门出来时,空气中细密的雨丝飘落在脸上,往来的车辆灯光被雨水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。纪谦眯起眼,避开一辆车的远光灯,退到旁边的檐下。
苏念的呼吸没刚才那么急促了,纪谦松开手,见她还依偎着自己,便提醒道:“没事了,把眼睛睁开吧。”
薄薄的眼皮动了动,细长的睫毛跟着一颤,那双眼睛睁开了,琥珀色的瞳孔似两颗漂亮的注色玻璃珠,含着醉意看向纪谦。
即便已经决定要放下了,这一刻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堵在胸口。
撇开那颗小痣不谈,这双眼睛确实太像了。
比起纪谦内心复杂的情绪波动,苏念则安静地看着眼前人。
从纪谦进酒吧的那一刻起,她就没有停止过对这个人的观察。
这人是她二姐的前任男友,两年前分手的事苏家人尽皆知。即便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她,也通过苏与纯的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比起苏与纯震惊到嘴都合不拢的反应,她却表现的很平静,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。
苏家除了她和苏欢之外,还有一个在三年前因病去世的老大。比起与他同父同母的二姐苏欢,前妻生的大哥才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,直到后来去世,继承人的重担才落在了苏欢头上。
可那时苏欢跟这个男人搞在一起的事在家族长辈间传得难堪,后来苏欢与对方分手,和未婚夫的感情日渐增进,慢慢就没什么人提那段过去了,苏念也以为他们早就结束,没想到今天在拙政园门口会撞见纪谦等苏欢的一幕。
一开始她没追,后来好奇心作祟忍不住,跟上去发现纪谦只是远远地目送苏欢上车。当时以为他们之间是私底下的藕断丝连,今晚在酒吧里看见纪谦跟别人喝酒调情时又搞不懂了。
被苏念醉眼朦胧地盯着看,纪谦终于别过脸推开她。
苏念没继续赖在纪谦身上,她站不稳,身体撞到后面的墙壁,贴着墙滑坐在地上。
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,刘海挡住了眼睛,领口部分的锁骨弧度很明显,从纪谦的角度看去,她的肩膀与后背也很单薄。
纪谦记得苏欢的妹妹也差不多是这年纪,但那孩子常年待在国外,会是她吗?
见他始终不说话,纪谦蹲下来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苏念仿佛睡着了一样没反应,两鬓落下的发丝被夜风吹动,如同一旁在细雨水中飘摇的柳枝。
“听得到我说话吧,你是不是姓苏?”
苏念仍旧没动,纪谦摇了摇她的肩膀,被她栽进了怀里。
对她故意装睡的样子,纪谦觉得头疼了。
要在平时纪谦会直接走人,可苏念刚才还被人惦记着,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,对方来硬的她肯定无法反抗。
犹豫了一下,纪谦伸出手,将苏念的口罩拉到下巴,露出了整张脸。
挡着口鼻的时候,那双眼睛的轮廓和苏欢很像,拿掉口罩又看不出明显的相似处了。
盯着那两片细长的睫毛,纪谦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。尤其在他注意到苏念脑后的马尾辫时,反应过来苏念就是早上在拙政园被搭讪的年轻人。
想到他比划手语的样子,纪谦确定了,眼前这位就是苏欢的亲妹妹苏念。
没想到会在一天之内偶遇两次,纪谦抬头看了看天,雨势比刚才大了些。半跪在苏念身前,他把人背起来后拦了辆出租车,把苏念塞进后座。
他知道苏家的位置,在跟司机说完地址后,旁边一直没动过的苏念睁开眼,伸出手臂去开门。
车子刚起步,自动锁还没落下,司机没料到后排乘客会忽然开门,吓得立刻踩了刹车。
苏念已经把车门开到一个身位大小,且不顾车子没停稳一条腿就伸了出去,纪谦猛把她拽回来,关上车门呵斥道:“要不要命了?车都开了还这么乱来!”
苏念挣扎了两下无果,右腿抬起在副驾的椅背上踢了一下,瞪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抗拒。
被她用那双眼一瞪,纪谦刚冒火的情绪又迅速平息下来,就算觉得她是个麻烦,还是放缓语气说道:“很晚了,你坐好别动,我现在送你回家。”
苏念比划了简单的手语,纪谦看懂了,她在说:【我不回家】
纪谦耐着性子继续问:“不回家你想去哪?还是说你住在别的地方?”
苏念明显怔了一下,随后继续抬手比划,这次的手语有点复杂,纪谦看不懂,倒是前排司机被他们耗光了耐心,转头提醒道:“先生,您二位要是没商量好就先下吧,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。”
雨点密布在车窗上,纪谦可不想下去淋雨,便对司机说:“去柏悦酒店。”
司机转回去开车,为防止苏念再开门便手动落锁,还提醒他们系安全带。
苏念靠回椅背上,继续闭着眼睛不动了。刚才靠近时,隔着一层口罩纪谦都闻到她呼吸间的酒气,看样子她也喝了不少。
纪谦从不跟醉鬼计较,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沟通障碍,于是伸手过去帮苏念扣安全带,自己也扣好后便看着窗外的雨景,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莫名其妙捡了苏欢的妹妹,纪谦原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走,这样不会被苏家的人撞见。但是苏念抗拒回家,又不肯说住在哪,就只能先把她带到酒店,给她安排一间房。
想到今天过得实在不怎么样,纪谦也觉得疲乏,闭上眼小憩,等到司机转过来叫他时才去看苏念。
这次苏念好像真睡着了,拍脸都没反应,纪谦便把她背进酒店,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放到了大堂沙发上。
前台的工作人员查了系统,抱歉地说已经没空房了,纪谦回头看了看外面湿透的地面,只得再次把苏念背起来。等到终于进了自己房间,他在沙发和床之间犹豫了下,把苏念放到床上。
帮苏念脱掉鞋盖好被子,纪谦打开小冰箱拿了瓶冰水,喝完后锁上浴室的门,洗了个放松的热水澡。
穿着酒店的浴袍出来时,床上的人换了姿势,被子抱在怀中,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,侧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睡着。
将灯光调整到最暗,纪谦拿起内线电话打到酒店餐厅,叫了一瓶格兰菲迪。
送餐的服务生将托盘放在露台的小圆桌上,接过小费走了。纪谦把酒倒在威士忌杯子里,晃动玻璃杯时,冰块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。将辛辣的液体一口气灌进喉咙深处,烧灼的感觉在胸口弥漫开来,他点燃烟,眺望远处的城市夜景。
柏悦酒店前面就能看到苏州摩天轮,盯着矗立在雨帘中的庞然大物,他想起了苏欢曾说过将摩天轮与建筑物相结合的设计论。
当时那段言论说得很精彩,以至于他无法将视线从苏欢那张自信的脸上移开,此刻那人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,但只说了个开头就安静下来。
夹着烟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处,他发现自己记不清苏欢具体说的内容了。
是因为今晚喝多了脑筋迟钝,还是因为时隔太久,已经想不起来了?
在小露台外面坐了近一小时,整瓶格兰菲迪见了底,纪谦也发现站起来都困难了。
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,远处已经看不清了,他踉跄着走进屋,望了眼床上的人。
苏念睡得很熟,他关上拉门,按下旁边的自动窗帘按钮,在室内光线被完全遮蔽前走到沙发旁倒下去。
过量的酒精侵蚀透大脑,他在躺倒的瞬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,到了后半夜却开始做梦。
梦里的他身处在一片温暖的温泉池里,周围空无一人,景观设计优美。
他经常会泡温泉,对陌生的环境也没多想,只是觉得这片温泉水和平时泡的感觉不一样,触感很滑,仿佛像有意识般,不断摆荡的波纹抚得腰部肌肉都绷紧了,喘息声渐渐变得急促。
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,苏念停下动作抬眼去看。
重新拉开的窗帘透进外面的夜色,微弱的光线照在纪谦脸上,尽管看不真切,但是能感觉到纪谦是享受的。
第二天上午,助理徐辛来到房门口,敲了好一会儿才把纪谦叫醒。
昨晚做得精疲力尽,睁开眼皮时,纪谦的脑筋还转不动,只能感觉到右侧的地面有刺眼的阳光反射过来。他抬手挡了下,随后想起临睡前有关上窗帘,接着又发觉不对劲,放下手臂一看,他果然没躺在沙发上。
昨天喝了太多酒,很多事都记不清了。他翻过身,想像往常那样拨开腰上的手臂,叫醒床伴让对方收拾一下离开,回头却看到枕边散开的黑色长发。
看着头发的长度,他有些懵,以为昨晚喝糊涂了。等到他拨开那人的刘海,看清那张脸时,半夜那些荒唐的,疯狂的记忆如同一盆倾倒而下的豆子,猝不及防地砸了满脸。
昨晚被苏念吵醒后,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,但是过于真实的触碰又让他明白这不是想象。大脑仍处于酒精麻痹的状态里,因此在看清苏念那双眼睛时,他以为是又把床伴的脸想象成了苏欢,便再次放纵了自己。
拉开苏念肩膀盖的被子,白皙的肌肤上果然遍布了各种痕迹。除了寻常吻痕之外,胸口和腰部还有好几道用力掐出来的指印,更别提那一处的狼藉了,看得纪谦眼眶充血,捏被子的手指紧握成拳,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。
苏念太累了,并未被外面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到,徐辛没等到纪谦的回答,便拿出手机打电话。
铃声响起时,纪谦立刻掀被子下床,结果踩到了一个干瘪的物体,等他挪开脚一看,是用过的套。
脸色黑如锅底,纪谦一点也不想去回忆这东西是从哪翻出来的,先走到茶几边按掉来电,穿上浴袍去开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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