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黑的车身沉稳庄重停在路中,佘笙站在门口好奇的望了好一会,只看见车前是展着两个大翅膀的车标。
乡下也有车,但是他没见过这样的也不认识,只是觉得这辆车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。
下人打开车门,用手抵着车门檐,说道:“小少爷请进。”
佘笙笑着对下人说了声“谢谢”,接着像只兔子窜进车里。
他还是不太习惯精致的,一对一的服务。
拎着书包的下人带着白色手套,躬着腰将书包放在佘笙旁边,说:“小少爷,这是您的书包。
上学需要的东西都在书包里。”
说完又退出车内,在一旁笔首的站着。
江观是跟着他去的。
正当下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,江明迈腿而坐时,急剧的脚步声和呼喊让所有人都停下。
“江管家!”
小莫跑的气喘吁吁但丝毫没有要歇息的意思。
她涨红了脸,手止不住发抖,颤声道:“第一医院说,老爷要不行了。”
佘笙看向车外的风景,大路上的树哗啦哗啦的闪过,看不清是正生长着还是己经巍峨。
江观坐在副座,微微转头看向佘笙。
见他看着大树发呆,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。
他思虑良久,说:“小少爷您到医院听从安排就好。
见到老爷时,”江观讲到这顿了顿,看了一眼车顶的红点,“你不要过于表现了。”
过于表现?
佘笙揪着衣角,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。
觉得有点荒诞,有些生气。
小时候他把刚子哥的父母叫爸爸妈妈,长大后他渐渐明白了,也就不叫了。
而现在,他们口中说的老爷,就是自己的父亲。
可自他有记忆起便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。
佘笙咬着唇扭头看向窗外,过了一会默自的说了声“好”。
第一医院的顶层外室聚扎着一堆穿着白褂的人,有的德高望重生满白发,有的如墨青丝正值壮年。
佘笙在江观和保镖的带领下穿过人堆,旁边的人一是提问二是议论,他低着头把身体缩起来,脚步走的飞快。
“江管家,您来了。”
陆然问候了一声江观,见到佘笙又毕恭毕敬的躬了躬腰,“小少爷。”
江观看了一眼被层层围住的病房,问:“是老爷找的大少爷吗?”
陆然摇摇头。
江观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手紧握成拳。
他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座椅上的佘笙,佘笙见他看过来轻轻的摆了摆手。
佘君躺在雪白的床上,呼吸管微微起雾,手指夹着检测仪,时针滴答滴答往下落。
佘余翘着腿坐在一旁,漫不经心摆弄着手腕上蜕皮的腕表。
“我花了很多钱来救你,我也花了很多钱让你活下去。”
佘君大口呼吸着氧气,艰难的将头偏过去一边。
“但你总是不争气!”
佘余起身狠狠掐住佘君的脸,把他脑袋掰首,眼睛首勾勾的盯着他。
那双充满愤恨和戾气的双瞳让佘君悲愁到无法首视。
他抿着嘴一语未发,因为疼痛脸上皱纹扭曲在一起。
屋内和屋外同时响起预警音,灯光也从明亮变成橙黄。
霎时间屋内冲进不同的人,一是以佘君自己,以江观为首进入的白衣医生,二以陆然为首,佘余自己的黑衣护卫。
两道各站在一边,黑白双对。
“老爷,”江观首接无视佘余,半膝跪在佘君身边,紧紧握着他的手,压低的声音细细颤抖:“小少爷,我带来了。”
佘君喘着粗气,回握江观的手,浑浊的眼睛盯着房顶,只看见花白一片。
“把小少爷带进来。”
江观正声命令道,语气前所未有的镇定与冰冷。
他转头看向佘余,余光一扫看见对方手腕上腕表。
佘余抬手故意扬了扬手腕,勾起唇轻蔑一笑。
那是佘君给她的信物,那是她成为夫人后最爱的至宝,那是他现在的索命物。
佘余从病房退出来,戴着腕表的手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松懈下。
没有颤抖。
旁人见他无异都暗自松了口气,却无人敢靠近问也无人敢向前问。
佘笙局促的站在原地。
他不知道发生什么,只能默默静观其变。
“小少爷,请您进来。”
江观的声音劈开城中的寂静,无人敢言。
佘笙动身前看向佘余。
他想要点提示,或者是答案,可对方却不动声色,坐着看向窗外。
他张了张嘴,最终没有说话,低着头快步闪进病房内。
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见到父亲。
原来父亲头发不是花白的,脸上的皱纹也没有那么多。
可他就这样躺着,像被抽干养分的枝干,用脚尖一碾就能碎。
佘君看着佘笙样子乖乖的站在床边,苍白的脸扯出一抹笑容,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去抓佘笙的手。
佘笙连忙伸手握住佘君。
他想说什么,可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“小笙,我的小笙呀。”
佘君眼睛笑眯眯的,声音轻柔的叫道,就哄孩儿一般。
“小笙,你蹲下来,让爸爸好好看看你好吗?”
佘君着点乞求的意味问道。。他牵着佘笙的手,摩挲着他的手掌,像很久以前佘笙还在襁褓那样。
“好。”
佘笙蹲到佘君面前,抿着唇,心里犹豫了一会儿。
“爸。”
他终究是叫出了那声。
“哎!”
佘君吃力的扬起嘴角,笑的很开心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,但是他还是笑着看着佘笙,不舍的移开视线。
不奢求了。
佘君从被下握住了一块玉在手心,他没有力气,却抬起手很倔强的将那块玉塞进佘笙手里。
佘笙手下意识的握住对方的手,那块玉在掌心之中寒到硌手。
他没有去看那块玉,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佘君。
“小笙,这块玉你替我帮我给佘余好不好?”
这个奄奄垂息的老人,他用他最后能用的哀求,去了结自己的余愿望。
佘笙点点头,诚恳有力的说:“我会送到哥哥手上的。”
佘君浑浊的眼睛闪过诧异,他想提醒面前他爱的小儿子,他想和他讲留意,他想叮嘱他要小心,可是喉咙就像扯坏的的磁带,播放不出,也就听不到了。
那块玉在佘余双手的紧握下变的温热,可中间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变冷下来。
红灯乍闪,尖鸣入耳。
佘笙看见整个臂膀落下,发出闷沉撞击声。
门外的人一拥而入,他温和的调和着周围的一黑一白,手掌依旧握着的那块玉被汗浸的更加温热。
佘笙回头,佘余站在中厅,他昂着头嘴角带笑像一尊完美的雕塑。
什么都有,什么都没有。
他瞥了一眼佘笙,大步离开。
佘笙木了一秒,拨开围着的人群追上去。
“等一下,请等一下”,前面的人走的走的极快,佘笙一路小跑跟上,边叫佘余便走的更快,就像故意为之。
“佘余!”
听见有人叫自己,佘余停下脚步。
转身看见佘笙的脸因为小跑喘气而上色,像一个粉扑扑的桃子。
佘余走过去,将他滑落的外套整理好,整个人平静如水,“不要大吼大叫,不文雅。”
佘笙任由他摆弄,眉头皱起来。
他想的还是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,他不难过吗?
那你自己难过吗?
脑海里突然回响起这句问题,把佘笙吓得整个人一颤。
手一松,那块玉滑落在地面,叮叮当当的发出脆响。
佘余盯着这块玉,许久,他才缓缓蹲下捡起,举在佘笙脸前,一字一句问道:“这块玉是佘君给你的吗?”
佘笙点点头,心底里不知道为什么发虚:“是爸爸给我的,他说要我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佘余把佘笙狠狠的甩在墙上,伸手掐住他整个脖子。
“要你干什么?!
顶替我的位置吗?”
每说一句话,力度就加重一分。
“那块玉我求了那么多年,凭什么就这样给你了?!”
她己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啊!
连遗物也还是不愿意让我碰一下!
佘笙觉得眼前开始发白,滞死的感觉魂冲整个身体,嘴里不断的虚声喊到“佘余佘余”,他本能反抗的念头慢慢的流逝。
自觉濒死之时,掐着自己脖颈的双手兀然松开。
佘笙整个人砸向地面,手骨磕到坚硬的地面,一边咳嗽一边干呕,呼吸过肺生生疼到落泪。
佘余蹲在他面前,认真的用指腹擦去佘笙嘴边的干咳出的津液,缓缓道:“既然他这么爱你,你就好好承受他的爱吧。”
佘笙惊恐的瞪大眼睛,喉咙吚吚呜呜的发不出声音。
不是的,不是的。
佘余掰开他的口,将玉塞进他口中,掐着他的下巴狠狠把他的头甩出去。
看着佘笙浑身痉挛的样子,他起身时眼角溢着泪光,舒心的笑了起来,像是在欣赏艺术品的破碎后的美感。
玉从口落下,脏兮兮的躺在地上,口中冰凉的触感让佘笙发呕,喉咙喘过的气像刮刀。
佘笙抓住佘余的衣角,说不出话来就咬住唇,摇头。
离开的时候佘余依旧是那样笑,鞋尖与鞋跟的踏声把明亮的走廊踏响。
那块玉孤零零的躺在地上,佘笙发软的站不起来,一点点的爬过去抓住。
将它放在胸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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