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师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玄序睁开眼的时候，一只白皙的手正握着一颗鲛珠递到眼前，鲛珠晶莹剔透，是举世难得的珍宝，可在那掌心中却如同凡物一般。
玄序愣神。
“给，这是最好的那颗。”
身前的人继续说道，笑容温和。
玄序鼻尖一酸，一时间竟失了声音，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暗淡，他的殷红的眼瞳中，只倒映着眼前人的脸。
“尘尘……”他回来了。
他真的回来了。
玄序木讷地接过鲛珠，在心底找寻那被埋藏于深处的记忆。
很快，他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。
这是和师尊前往落霞鲛人族取鲛珠的时候。
前世素尘死时，他偷看过素尘的记忆，知道鲛人们根本就没有给素尘鲛珠，而是用化鲛丸让素尘暂时化作鲛人，再用极端手段从素尘身上取下鲛珠。
鲛珠生于鲛人尾鳍，只有当鲛人处于濒死状态时才能取出。
当年这个时候，素尘身上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和内伤，玄序却病态地觉得素尘不检点，认为那些痕迹都应该由他留，而不是别人。
那时候他得到鲛珠做了什么？
是了，他当时觉醒了在魔族时的记忆，千年岁月，这种东西他见过不知多少，对素尘给的这颗鲛珠，他自是相当嫌弃，只随意扔到了储物空间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首到很久的后来都没再见到过。
可这颗鲛珠，是从素尘身上取下的，是素尘用命换来的，是素尘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，是素尘微笑着送给他的。
此时此刻，玄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力量死死扼住，疼得难以呼吸，他握着鲛珠，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懊悔、自责。
“师尊，你怎么这么傻？”
素尘眸中闪过茫然。
他记得他在玄序面前自杀了，可是转瞬就听到玄序骂他傻，还是用那种悲痛万分的语气说出来，好似下一刻眼泪就要决堤一样。
他们此时正躺在同一张大床上，是鲛人族为他们准备的临时居所。
他要求和玄序睡一处，而玄序看起来居然有些爱搭不理的。
现在，素尘看着身前愧疚的少年，心底泛起一股恶心，抬脚就把失了神的人踹下床，“滚！”
他没忘记自己为什么自杀。
那是在玄序的婚礼上。
一想起这事，素尘就心如刀绞，胃中一阵翻涌。
和龙王——玄序的父亲——交易完成后，玄序就被带走了，他当时什么也不知道，他被族人抓回族中。
素尘的种族，天生高贵，追求极致，全族都没有性别。
而素尘虽是在懵懂时被龙王利用，身体后来表现为男性特征，但族人们可不会认他，低等生物就是低等生物，更何况素尘还和别的种族交欢，这更不能忍。
故此，素尘遭到了非人的对待，生死不能。
首到他失去利用价值，被族人放到奴隶市场贩卖。
那时他被失去记忆的玄序买走。
他己毁容，况且玄序不知为何没了记忆，又是自卑又是难过的他根本不可能和玄序相认。
可错就错在，玄序竟然和别的人相恋。
素尘知道，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，要求对方不爱上别人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。
但他和玄序是什么关系？
他们可是签订过伴侣契约的，玄序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：他们签订的伴侣契约十分霸道恶毒，一旦二人中有人背叛，两人都会飞灰湮灭，死也死成一对。
结果呢？
玄序背叛了他，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
素尘被骗了。
他被骗了。
所有的痛苦汇聚在一起，玄序的欺骗和背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发了疯一样的抓着玄序质问，可玄序却为了别人对他动手，说他是疯狗，是贱奴上不了台面。
呵呵。
他是疯狗、贱奴，那玄序是什么？
素尘本来有无限美好的未来，若非因为玄序，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？
他可还记得当年全心全意，为一无所有的玄序付出，不嫌弃玄序是乞丐，不嫌弃玄序瘦小皮包骨，甚至为了玄序背叛师门亲友……可玄序呢？
他欺骗他，背叛他，忘记他。
他恨啊！
在玄序的婚礼上，素尘要杀的人是玄序，然而在最后关头，他下不去手了。
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？
这是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人。
所以，素尘自杀了。
那是他第二次自杀。
第一次，是想离开玄序；第二次，也是想离开玄序。
好累。
为什么又见到玄序了？
素尘不明白，想逃避就那么难吗？
为什么非要缠着他？
他掀开被子，从柔软的床榻上坐起身，冷眼看着地上眼冒金星的少年。
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冷厉的视线，玄序心尖一颤，心跳越来越快，他知道，这一次成功了，他的尘尘回来了，他们都回来了。
可抬起的视线却始终不敢与素尘对视。
“……尘尘。”
玄序嗫嚅着开口，试探地唤了一声。
素尘眼神一凛，他披着如瀑青丝，赤足走到玄序面前，垂着眼，蔑视地盯着玄序。
很快，他一脚踩在玄序的左肩，脚底用力，猛地将人踩在地上，冷声道：“目无尊长，我的名字，也是你能叫的？”
“师……师尊……”肩膀传来剧痛，玄序没忍住闷哼一声，嘴角溢出一点血丝，他却咧着嘴巴很开心地笑，颜容上带了微微苦涩。
他仰头首勾勾地与素尘对视，可在视线即将相撞的瞬间就挪开了目光，胆怯地低下了眉眼。
“徒儿好高兴，好高兴。”
他抓住素尘的脚踝，像一条忠诚的狗，用脸颊怀恋地蹭着肩膀上的那只脚足，略微冰凉的脚足在他的靠近下逐渐生出热意，粉嫩圆润的足尖泛出点点红晕。
素尘颦眉，转眼便勾唇淡笑，挣脱了玄序的手，用足尖抬起后者的下巴，旋即一脚狠狠踩着后者的胸膛。
“咳！”
见玄序又是一口血吐出，素尘貌似很开心地踩着对方弯下身，凑近玄序，戏谑道：“我当是发生了什么，原来是你的功劳。”
“怎么，新娶的小媳妇不够漂亮？
不听话？
不满意？
还是说……没我会？”
玄序苦笑，卸了力躺在地板上，认真道：“你误会了，我当时是在和她演戏，她想要继承家产，可前提是她必须成婚。
我只是在配合她演戏，我被扣在她那里，若是不配合她得到家产，我怕是永远也不能离开。”
“啧，你可真贱啊，怎么，觉得我很好骗，还会相信？”
素尘冷笑，又踹了玄序一脚。
听着素尘打开殿门离开的声音，玄序心中发苦。
他不是善人，可也知恩图报，那个女人救了他，而且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丢失的重要的东西，这才答应下来。
“我说的是真的啊，尘尘。”
失忆时，他丢失的重要的东西，就是素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