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最终,贷款会直接打到A的账户上,B却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背负一笔巨额债务。
当年程也调研采访过许多案例,亲眼看见那些被骗的人倾家荡产,几乎家破人亡。
此刻许云霁的表情告诉她,他的父亲也是如此。
“那个人是我一个叔叔。”许云霁说道,回想起幼年的画面。
“他想赚钱需要资金,请我爸做担保和投资,然后中介团伙跑了,他飙车去世,他身上的债务,就都落到我爸头上。”
“可这些本质上并不是你父亲欠的钱,这不公平。”程也不禁皱起眉头。
“因为他不希望我和妈妈受到牵连,也不愿成为一个失信的人。”
许云霁眼神沉静。
“他不知道请个律师,也没有替自己申辩,卖掉了自己所有东西,只想将所有的钱还清,给员工们开最后的工资……”
在许云霁的记忆里,小时候的爸爸妈妈十分恩爱。
他住在江北名流豪门林立的佘江别墅区,上贵族幼儿园,妈妈那时不会打他,爸爸哪怕工作再忙,都会在每个周末带他和妈妈去玩。
那是家最美好的样子。
直到爸爸被骗,几个亿的债务,最好兄弟的骤然离世,直接压垮了那个男人。
爸爸的公司破产,还清债务后成了一个穷光蛋,然后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得了抑郁症,从高楼一跃而下。
“不过,他维护了正义,也维护了他心里的公平。”
程也的喉咙哽了一下:“当时你多大?”
“七岁。”许云霁平静地说。
“我爸还清债务去世后,第二年,妈妈就也走了,出国。”
顿了顿,他低头看着桌上自己笔记上写的法条,说:“我之后再也没见过她。”
那年,他学会了做饭,要搬着一个小板凳才能够到炒锅,切菜的时候切到手,至今食指的指侧还留有一道浅浅的伤疤。
他明明可以照顾好妈妈,也能撑起这个家的。
可他所做的一切对妈妈来说毫无价值,妈妈还是离开了那个家。
爸爸抛下了他和妈妈。
妈妈不要他了。
后来,许云霁决定学法,不想让别人再遇见他这样的事。
程也只是听他简单的几句叙述,就能想象到当年的情景。
他的语气轻松,可她心里却有些难受,心脏像被什么酸涩的东西缠绕着。
这时,她看见许云霁面前翻开的笔记第一页写了两行字:
律者定分止争,法者迁善远罪。
法立于心,善立于行。
这个男生,因为自己淋过雨,所以选择逆风而行,为他人撑伞,追逐心中的公理与正义。
同样是七岁,程也自己有个渣爹,还有个不爱她的妈妈,但那个女人是因病去世,程渐年还活着,而许云霁的父亲却走的那么惨烈。
“抱歉。”她说道。
许云霁看着程也,忍不住笑了一下,眼眸明亮。
“为什么要道歉,《狙诈》虽然不能把我爸爸救回来,但一定挽救了很多和我家相似的家庭,能拍出这么深刻又引人警醒的电影,程也,你真的很厉害,你以后一定还能拍出更多优秀的作品。”
程也听到他夸自己,脸有点热:“诶,其实那部电影是我年轻时拍的,现在不行,现在我已经老啦。”
“老?你们导演十八岁就是年轻时,二十几岁就是老了吗?”许云霁疑惑地反问,“你看起来比我都年轻!”
程也挑眉:“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老呗。”
“咳咳,绝对没有这个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