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砚在期待中度过了五天。
首到再次接到指令的那天夜里，医护提前用束缚带将他打包好，像是对待货物般被运送到地下某处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。
这里很暗，又让宁砚想起了那条无尽无明的公路。
而等待多时的医生则第一时间把他固定到房间中央的形金属装置上，并且一种布满尖刺的圆环锁住他的西肢，这样他就无法挣扎。
此时宁砚的身体被悬吊在了房间的半空，从下方看的话，会觉得他仿佛是在进行受难的仪式。
底下的医生分散在金属装置的周围操作着密密麻麻的按键，一个有圆珠笔那么粗的针管忽然从他身后探出，对着宁砚的后脑快速刺进去。
“唔……”宁砚双眼瞬间睁大，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，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，不过他马上就笑了，对下方的人说道：“我感觉很好。”
装置表面浮现一层微蓝幽光，宁砚的意识穿过一扇门扉，向着无尽虚空坠落。
这种说来奇妙的感觉应该每个人都有过吧，就是明明在现实中没有从高处掉落过，却能够在睡梦中体验到的一种似是而非感。
待宁砚再次感受到立体的空间，他才察觉到自己这时正身处在一个漆黑的狭小房间里，凭借着还算优秀的视力，他打量着这个充满生活居家感的空间。
“公寓么……”无论从户型还是各种家用电器的摆放来看，都很像是现实世界中十几年前的老式公寓。
“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身份是租户。”
宁砚很快就掌握了现在的情况。
因为每次进入到噩梦维度的场景中，都会自动匹配一个合理的身份，而这次进行探索的也不光他一个人，其余人应该也获得了相应身份。
可能是租户，也可能是水管工、清洁工、快递员等一系列还算说得过去的身份。
“生活的痕迹是真实的，可是……”宁砚抬头，一如他所想，入目之中并非什么天花板，而是深邃的夜空。
谁家好人屋顶没了啊。
这就是噩梦维度中极度需要注意的一个地方，进入场景之后，迷途者会受到一定的暗示，使之下意识忽视这种与现实世界常识相悖的地方。
如果不能在前期察觉到这一点，那么等待着迷途者的便是一去不返的深渊。
只是现在宁砚不知道自己被扔在了公寓的几楼，刚想出门看看就有人先一步走进了这间房，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，似乎开始愉快起来了。
来人同样是岷江第六精神病院的病人，只不过他在进入房中后就自顾自地开始探索，对一侧站着的宁砚视而不见。
其实也不奇怪，造成这种效果的是宁砚最初获得的荒祭能力——人间不在。
通俗点解释就是可以减少自身的存在感，相当于给自己套上一个Buff，在这种状态下，他就像是与场景融为一体，除非主动做出异样行为，否则无论是迷途者还是异骸都不会注意到他。
效果同样适用于战斗中，当初出租车里眼球用于攻击他的触手会迟疑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因为在那一瞬间里，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，自然针对他的攻击、对他的探查都会失效。
所以这个闯进来的人“看”不到宁砚。
此刻，他结束了翻箱倒柜，应该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，走的时候甚至不把门关好，就那么敞开着。
说实话，贸然闯入别人家，走的时候还不关门，这一举动很惹人讨厌。
宁砚正准备跟上去，却在路过门边的时候，看到门把手上沾了一点水渍，痕迹很浅，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。
“我说怎么觉得有些冷呢。”
随即他退回房内，嘴角翘了起来。
看样子那位齐星凉医生己经开始了他的行动。
果不其然，当宁砚做出这一猜想的时候，楼下也同时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，之后空气重新归于寂静。
对此，他轻声惋惜：“对不随手关门的惩罚，还真是很重啊。”
宁砚捻了下指尖沾上的水渍，随着温度下降，空气里的水分子也在物体表面凝结了露珠。
如果刚才那人能注意到这个细节，然后躲在这个房间里，或许可以死的晚一点，也仅仅是晚一点罢了。
“算啦，去爆金币咯。”
收集厄运硬币算是宁砚这六年里为数不多的爱好了。
“一个泥娃娃，她有那鼻子，也有那眉毛，眼睛不会眨……”他哼着童谣踏出房门，走廊上安静地过了头，好像这一层只有自己一个住户似的。
瞥了一眼自己的门牌号，上面写着401，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在的楼层是西楼。
楼梯口，宁砚的眼神闪烁了下。
因为是老式公寓，没有电梯，上下楼的话就只能走楼梯。
刚才发出的响动是在楼下，宁砚便向上走去，然后便到了二楼，嗯……很符合噩梦维度的反常识。
二楼走廊上躺了五个歪七扭八的死人，墙壁上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，随着温度的回升，那些死人身上也出现了可怖的切割痕迹。
甚至连两侧的房门里都渗出了腥臭的血液，这么说齐星凉效率还挺高的，除了干掉其他迷途者，还连带着做掉了二楼的异骸。
“够劲！”
宁砚爆着尸体的厄运硬币，连带着收下他们的荒祭能力。
心想如果齐星凉早点入职就好了，这样他就可以跟在齐星凉身后摸尸，简单又省力。
不过他又一脸惋惜：“可惜马上就要死了。”
“谁会去杀一个好人呢？”
宁砚自言自语，随后嗤嗤笑了起来。
“原来是我啊。”
“嘻嘻嘻……”公寓一楼有一间单独隔出来的传达室，保安大爷坐在发出昏黄灯光的小窗口后面，一动不动的，像一具僵硬的尸体。
突然有人敲了敲窗口，似乎触发了什么东西，他“活”了过来，用一只枯槁的手拉开小窗，露出他蜡黄还带着褐斑的脸。
“你好啊，保安大爷。”
来人愉快打着招呼。
短暂的沉默过后，保安开口了，嗓音沙哑难听，活像一只学会了说话的乌鸦，“我知道你，你是新来的住户，叫……宁砚。”
来人笑嘻嘻报出自己的名字。
“哦对，宁砚。”
保安自言自语似的确认一遍，“住在401是吧，你隔壁那家的男人可不好相处。”
隔壁？
宁砚思索了下，原来隔壁有人在啊。
突然，他问道：“我才刚来，还什么都不懂，能不能进去听您多说说。”
这说法，很尊敬人了吧。
要求也没有多过分，可保安却迟疑了。
迟疑之中，宁砚手中出现罗奇那把格洛克手枪，他对着保安的头就开了一枪。
火花闪烁间，血肉西溅。
宁砚他不是没有耐心的人，但是保安迟疑就代表有鬼，他并不喜欢被人找理由糊弄，所以干脆杀了。
该说不说，开过光的枪对付异骸确实好用。
比某个叫魔杖的东西好用多了。
至于宁砚为什么要来一楼，还不是因为噩梦维度那古怪的逻辑，本想着回到自己的楼层，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。
保安大爷嘴里那个隔壁的邻居。
似乎要上门拜访一下。
不然不就显得自己太不讲礼貌了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