~待刘道长研究完,起身向蓝生道“我不能收你为徒…”~
三长两短的锣声猛敲了一阵,很快便招来不少救火的人。
这些都是住在衙门里的狱卒和值差的差役,他们拿着水桶、沙袋,大呼小叫忙成一团。
须臾,街上拥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,扶老携幼,将整座监狱围得水泄不通。
蓝生先在柴房内装死,待那狱卒转身去敲锣,他便在浓烟的掩护下迅速跑出柴房。但他翻不过那数丈的高墙,只好蹲藏在一棵白杨树后等待机会。等众人赶来救火,狱门大开且进出频繁,他才趁乱溜了出去。
蓝生一路急奔,连头也不敢回,他先跑回城隍庙,带走一套衣物和姐姐给的铜板,这几乎是他所有的家当了。
在神桌下摸了摸,姐姐没来过,他反而觉得更好,这样他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到她。
他直奔上山坡,到小溪旁,将自己身上的血渍彻底洗干净。然后换掉那身血衣,将两个铜板放进丝绢里繫紧后,再塞入怀兜中。
蓝生将剩余的铜板用血衣裹住,埋在一棵榉树下。这时已是五更将尽,折腾了一夜他实在太累了,刚倚在榉树下,便睡得不省人事。
天明,蓝生不敢去街上买东西,他躲在树林里,挨了一天的饿。直到傍晚夜幕低垂,才避开熙攘的人群,往城西北快步走去。
短短的五里路教他举步维艰,不但肚子饿得没力气,全身五、六处较严重的伤口更是疼痛难当。
好容易挨到了那间唤做“开元”的道观,铁门已锁,幸好旁边侧门还开着。
蓝生走进门里,但见几个小道士坐在院里纳凉,像是刚吃饱饭的样子。小道士们看到蓝生这副遍体鳞伤的模样,脸上还有一片没洗净的血迹,无不惊愕。
“师兄好,我想见刘道长。”蓝生堆着笑,开口向其中一名道士说道
这名年约十七岁的道士打量了蓝生半天,冷冷道“我师父在吃饭,今日无剩饭,要讨饭明日再来罢 。”
蓝生急道 “小弟非来讨饭,确是受人之托有事找刘道长,还请师兄通报一声。”
这时,突听旁边一小道士嚷道“他就是乞丐,我在街上曾见过他几次,师兄打发他走罢。”
蓝生解释了好一会,几个道士硬是不信他的话,不肯通报。
蓝生灵机一动,取出丝囊,拿出那两个铜板道“我早不做乞丐了,瞧,我身上有钱,确有要事找刘道长…”
蓝生只恨昨日没把全部的铜板都带着。
小道士们这回信了几分,正要进去通报,突听得身旁有人道“这位小哥儿找贫道何事?”
蓝生猛转头,才发现一名年约五十的道士,已悄悄来到他身旁。
这道士身材削瘦头,八字眉,细眼宽鼻,头束混元巾,脚穿圆口黑鞋,一身青色新的道袍。
蓝生向刘道长作揖,恭敬道“是南阳的张居士荐我来此。”
刘道长听后脸色疾沉,压低声音道“小哥儿请随我入内。”并吩咐小道士提早关了侧门。
蓝生随刘道长走进道观,直往东侧最后的一间房里,这是刘道长起居练功处。坐定后,刘道长低声关切问道 “我那张道兄现在何处?”
蓝生道“本与我关在衙门的监狱里,他说下月便要移监至大都。”
刘道长瞅了瞅蓝生,蹙眉问“小哥儿,你可是昨日在狱中被打死的那小乞丐?”
蓝生吃了一惊,不知这刘道长是如何知道的,解释道“我没死,是张大叔给我服了一粒丹丸诈死,才得以脱逃。”
刘道长苦笑道“你可知,午时我还奉州官命,带着徒弟去超度你呢!”
这会蓝生可笑不出来,却倍感唏嘘!
刘道长与那灰袍大叔张居士都是求道之人,不止是过命之交,又是同乡,因此毫不考虑便让蓝生暂时住下,并仔细帮他敷上金创药。
蓝生想拜刘道长为师,刘道长思索了一会,未置可否。
蓝生也不知他在想什么,不久,果如张居士所说,他要蓝生说出八字,一人坐在桌前,口中念念有词,掐指算起来。
刘道长越算越奇,不时侧身瞅着蓝生,表情显得非常困惑。然后他又拿出黄历、法书,暗自摇着头琢磨了半天。
蓝生见他脸色忽喜忽惊疑,心想自己的八字肯定很轻,看来拜师有望,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像钟馗一样的捉鬼大师呢!
待刘道长研究完,起身向蓝生道“我不能收你为徒…”
蓝生的一颗心顿时便从云端跌入了无底的深渊,没把刘道长的话听完,他顿感人生乏味,万念俱灰…
因为如果刘道长不收他为徒,他肯定不能长久呆在这道观,最后还得当乞丐。
刘道长摇头,续道“因为你的八字太重,竟属全阳,为本道平身所仅见。”
“八字重?”蓝生张着嘴,哭笑不得,心想,刘道长定是与他说笑,这几年没了父母,沦为乞丐,颠沛流离,几乎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。
好不容易遇到好心善良的姐姐,谁知却因此锒铛入狱,进了黑牢,三天两头的挨打…这样的人八字会重?
刘道长道“正因你八字太重,身边的人皆无以承受,所以从小孤苦无依,就连贫道亦不敢收你为徒。”
“但你可长住于此,助我收魂驱鬼,直到有朝一日,你遇上有道行的明师为止。”
“收魂驱鬼不是八字越轻越好?”蓝生想起张居士的话,一脸疑惑。
“八字轻才见得着,但若你这般全阳重的,六十年也未必有一人,一般魂魄遇见你,必退避三舍不敢接近,更适于我道。”
蓝生万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,此后不但吃住有了着落,每月刘道长还会给他工钱。他不称刘道长为师父,却可与道士们师兄弟相称,并和大伙儿住在一起,像亲兄弟般的融洽。
转眼过了一个多月,师兄弟们都喜欢蓝生,都说每次同蓝生一起驱鬼,鬼魂一见着他便惊慌失措,更容易收服、驱离。
不过蓝生始终半信半疑,因为他却什么也看不见。